爱茶的人，若干 有些旁人难以理解的癖好。

在茶的收藏界里有位姓陈的老前辈，他的藏品不只林林总总 的茶，还有各个年代的朱泥壶、紫砂壶。他的会客室，沿墙的一面摆着一个个玻璃展柜，展示着他年夜 半辈子的藏品，其中不乏早年与茶相关的文书资料、古董  茶与他蹲点茶区钻研的一些结果 ，展柜上方还有壁橱，寄存 着他未及示人的瑰宝 。他座席身后的展示架尤为精致，里面寄存 着好些颇有年代的朱泥壶和紫砂壶，年夜 部分  是完整的，也有些是破损后又金缮修复过的。

老先生泡茶有个起手式，尤其是泡早期的普洱茶时，总要先在瓷盖碗内用沸水  洗茶两次，等茶饼稍稍舒展了，再移入壶内正常冲泡。“那个时候的普儿（洱）茶不清洁 ，怕把壶污染了。”早期的普洱茶制作粗犷，生产环境的卫生条件一般，而好的紫砂壶又具有较强的吸附性，这对爱茶又爱壶的他，却成为鱼与熊掌的难题。或许，先在瓷器里洗出杂质之后，再用紫砂壶冲泡，既能避免壶“串味”，又能借着紫砂的特性提升韵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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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臣小品

“紫砂”是宜兴丁蜀黄龙山一带出产、适制器皿的泥料的统称。紫砂并非全都是紫色，依色泽、泥料特性等细分如紫砂、红泥、段泥、绿泥、黑铁砂等不合  的矿料。随着风化时间、练泥提纯，乃至于窑烧温度、次数的差别 ，同样的泥料也会涌现  出截然不合  的风貌。如同茶叶一般，同一片茶园，采摘时间、标准  不合  ，或是制作手法调剂 之后，成茶的外不雅 、韵味也判若两样。虽有纪律 可循，其中却也蕴含几种排列组合产生  变更 的可能。

宜兴丁山前墅村前墅龙窑 图源视觉中国

紫砂壶的历史，一般认为始于明正德年间，乃宜兴金沙寺僧及书僮供春从制缸、瓮的原料中拣选细土，澄练之后制成茗壶。然而，1976年的考古，在宜兴丁蜀镇蠡墅羊角山邻近 挖掘 出古龙窑遗址，其中有年夜 量的壶嘴、壶把、壶盖等紫砂残器。出土的紫砂器除了原料、制坯工艺和烧制技术较为粗拙 之外，矿物的成分与现代紫砂基本一致。此考古发明 让紫砂壶的历史上看北宋中晚期。当然，彼时的饮茶方法 和现代不合  ，紫砂壶也许还不具备“泡茶”的功能  。

与现代泡茶习惯相仿的小品壶，约莫始于明末清初。据传，明天启、崇祯年间有制壶能手惠孟臣，擅制小壶，为时人所推崇。或许是后世子孙继承了他的制壶事业，以孟臣之名为品牌向外推广，久而久之“孟臣”就成为小品壶的代称，品牌效应如涟漪般扩散开来。时至今日，以孟臣为款的紫砂壶仍为数不少。

茶、茶具与品茗 方法 ，三者相互影响、密弗成 分。传说苏东坡到义兴（宜兴）时，发明 本地 的紫砂器煮水更宜品茶，便兴致高涨地设计了一款紫砂壶，并题名“松风竹炉，提壶相呼”。清代袁枚曾嫌弃武夷茶“浓苦如饮药”，直到某一年游武夷山与僧道品茶，本地 泡茶的器皿是“杯小如胡桃，壶小如香橼”，如同现代的工夫 茶一般以小壶冲泡、小杯啜饮，反让袁枚对武夷茶黑转粉，感慨 这种冲泡方法 能让茶“可以瀹至三次而其味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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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化迂腐 出好砂

真正的紫砂得来不易，从地下开采出来后，须堆放到露天泥场风吹日晒雨淋，让矿料在干湿交互之间自然碎裂，形成自然的腐殖酸以纯化泥性。一方面也使可溶性盐类物质溶解，提高泥料的耐火度与纯净度。矿料风化仰仗的是自然气候催化的转变，进程 缓慢。一般来说，风化时间越长就越彻底，某种水平 上代表泥料的品质越好，后续的成长 性也越年夜 。

风化后的下一个症结 是泥料迂腐 。迂腐 指的是将风化后的矿料破碎摧毁 、筛分、提纯至粗细相等的粉料，加入净水拌匀，置于温度、湿度适合 的封闭  环境之中，增进 泥料的氧化和水解，使泥料中的有机物质进一步糜烂 ，养出泥料的胶状物质，以增加可塑性。迂腐 能改良 泥料性能，与风化一样，迂腐 的时间越长意味着泥料的功能  越显著。泥料的新与老，一般指的是风化和迂腐 期长短的差别  。迂腐 之后，就可以进入最后一道练泥的工序了。

从品茗 的角度来说，泥料与烧制办法 无疑是影响茶汤表示 的重要因素。我曾用80年代以前的老厂壶与近三年出窑的紫砂壶做过比较 ，在器型与茶水比相当的情况下，老壶降低茶汤燥感、提升润度有相对卓著的作用，也能处理  失落 一些令人不爽的青味，就像给茶汤上了一层柔光的滤镜，而新壶则在发茶性、提香方面比较  明显。这种差别 除了源于泥料，可能与新壶年夜 多重复 烧制，工艺师追求严丝合缝的精致度、赓续 探索窑温的临界点有关。

拍身筒 图源冷海雅

三联爱茶出品的摹古紫砂壶，所选用的泥料是紫泥的“中槽青”。中槽青所处的位置在底槽青上层，矿物成份与底槽青基本一致。底槽青是市场上所公认的紫泥中的极品，烧成色泽稳重，润度佳。然则 ，底槽青名气虽响，能见到真容的却寥寥无几，也有许多“底槽青”是加了发色剂模拟而成，真假难辨。而这款摹古壶的泥料中槽青，经长时间风化、迂腐 ，在2013年练泥至今又陈了五年，烧制出来的壶成色紫带棕红，泥料细腻如梨皮，泡养后油润可人、富有条理 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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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茶人的紫砂壶

现代 的壶比起老厂壶的时代，在做工上要讲究得多，至少在壶嘴、盖钮、壶把的三点一线、或者盖口的严丝合缝上要精到不少。加之各类 新颖的造型、各色纹饰，琳琅满目，让人不知从何下手。尽管如此，我依旧偏好传统的经典器型。

兴许这些经典器型经历史的检验，几代壶人的重复 调适、定型，更相符 使用者的需求。我曾用过许多揉合现代工艺师“巧思”的紫砂壶，虽然造型抢眼，但用起来常让人欲哭无泪。例如壶嘴与壶身比例不协调者，即便出水再如何流畅、水线再如何漂亮，但出水时间过长，往往让壶内的茶水浸泡过久，难免增强苦涩。又或者盖钮设计不恰当，稍一失慎 便会烫手摔壶。这些都违背使用紫砂壶泡茶“追求更好的茶汤”的初志 了。当然，这也取决于做壶的人泡不泡茶。

清乾隆紫砂小圆壶 图源故宫博物院

从现代存世的小品紫砂壶来看，乾隆时期年夜 概是一个成长 岑岭 。乾隆朝的小品壶有个共通的特点——壶嘴的斜度曲折含劲，收放有度，一般以“乾隆嘴”来代称此时期的特点。被乾隆过的文物常“以满为美”，而这种“美”过于华丽，经常让人觉得 窒息，然民间用的紫砂器却仍旧素雅，底款题诗居多，不失文气。这或许与江南文人偏居、与皇城文化有所区隔有关。此次三联爱茶出品的紫砂壶，形制就来自乾隆朝的朱泥小品，原壶款识“行吟于月下·孟臣”，身筒上肩宽阔饱满  、底部微收，壶嘴不改乾隆时期的曲线，而顶盖高耸利于诱发茶香，十分称手。

推板窑

要从市面上众多形制的紫砂壶中挑选一把历久 适用的，能兼顾器型、泥料、烧制工艺，乃至整体气质的把握，年夜 概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本次三联爱茶携手冷海雅老师，从品茗 人的角度出发  ，在经典器型的基础上讲究泥料、工艺，尽可能把壶的美不雅 与适用性体现出来。冷海雅说，每次窑烧她都邑 记录参数，在不合  的温度及窑烧状态下探索比较  ，她发明 使用原矿泥料，加上窑烧气氛稳定的推板窑，以一次电窑、一次推板窑的烧制方法 更体现紫砂的特性，满足品茗 人的使用需求。

江湖上盛传不少使用紫砂壶的秘诀，有些颇具仪式感的养壶办法 ，更是将紫砂壶送上神坛。实际上，一把实用至上的紫砂壶就像日用的餐具一样，不需要各类 “油腻”的手法伺候，也不消 奢求“壶内茶山”的做法让壶泡茶更好喝。相反，养壶的手法简单、清洁，使用之后取出茶叶渣，以沸水  内外浇烫之后擦拭清洁 ，就是最友善的养壶法。

热水浇烫

唯紫砂有吸附气味、调节茶汤的作用，一般遵循“一壶事一茶”的原则。“一茶”指的是一类茶，例如专泡焙火型乌龙茶的紫砂壶，紫砂充分  吸附茶的熟香之后，对同一调性的熟香会有加强的作用，加分效果显著，如果再用来泡清香型茶，就容易影响香气的表示 了。当然，这是实践出真知的进程 ，也和小我 的口感、用壶习惯密弗成 分。

用惯了紫砂壶，对茶汤的口感开始讲究。有时碰上了滋味平淡的茶，进了紫砂壶之后，反而展现出超乎预期的美；又或者遇到香味不纯的茶，让紫砂壶修饰失落 一些杂味，反增几分优雅纯粹  。紫砂壶与茶的互动，往往让人产生  意想不到的惊喜，这是自然矿物与壶人巧手的造化之功，壶泡的乐趣就在这点滴之间，你说呢？

延伸阅读：《醒茶之音|紫砂壶的终极目标：更好的茶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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