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自微信"大众," 号龙应台

蓮霧樹下，卡車雞滿，頂篷一個微笑的歐洲男人（龙应台/摄影）

（本文首发于 2019 年 1 月 9 日《南方周末》）

听说万丹年夜 马路上有个叫王小鸡的人在卖小鸡。于是沿路找去。

一株两层楼高的莲雾老树站在路旁，一辆蓝色的卡车停在树下。老树上结满了红艳的莲雾，卡车上满载着年夜 小鸡笼。旁边搭了一个年夜 营帐的遮阳顶，顶下摆出好几层的鸡笼，小鸡叽叽喳喳拍着同党 。

王小鸡的卡車上滿載著年夜 小雞籠（龙应台/摄影）

这是什么帐篷顶？我倒退三步，歪着头看，有点吓一跳：这简直是个国际艺术节的装置。顶篷塑料布上画的男人趴在自己的手臂上，仿佛守护着笼子里的乳鸡。巴黎剧院荒谬剧的舞台布景也没这儿的浑然天成、谬趣横生。

王小鸡原来是个伶俐的年轻女人，跟我一一介绍她的家族成员：芦花鸡、乌骨鸡、洛岛红、仿土鸡、皇金鸡……

“为什么这只宝宝零丁 在一个灯胆 下？”我蹲下来看一只正萧瑟取暖的孤儿。

王小鸡说，“发明 它脚有点毛病，所以特别挑出来，不克不及 不小心卖给客人。”

“我想买两只蛋鸡。”我说。

“蛋鸡现在没有，要等。”

“为什么蛋鸡要等？”

王小鸡笑了，“鸡场会先卖给年夜 户啊，我这种小店就只能等。”

“那……”我看看眼前那么多鸡，“难道这些鸡都不生蛋？”

她显然觉得我有点好笑，说，“只要是母的就会生蛋。就是蛋比较  小。”

“那好啊，”我愉快 地说，“我又不是卖蛋的。那给我两只平凡老实的母鸡吧……”

“古早土鸡好吗？”王小鸡指指卡车上的一个笼子。

古早土鸡，就是台湾原生种的意思吧，我说“很好”。

回到格格园——现在终于知道，我的三位黑格格真的是皇族了。她们叫做“皇金土鸡”。

古早与格格隔著籬笆，凝眸相看（龙应台/摄影）

“古早”进了鸡园，三格格立刻赶了过来，隔着篱笆，就那么深深地、深深地，凝眸相看，像在确认前世的约定。

莲雾树下，卡车鸡满，顶篷一个微笑的欧洲男人——台湾的乡村，使我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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