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水平如镜的大海子湿地边，一名红衣女子嘬拢嘴唇，向着对岸吹出清亮的口哨声。绵延的草场上空，一群黑颈鹤振翅高飞，盘旋一阵后一字排开向西北方掠去，隐隐荡来一阵“嘎……嘎……”的鹤鸣声。

　　女子笑着说：“它们回答我了。它们说‘冬天再见’。”

　　似乎能听懂鹤的语言、能与鹤交流的这名女子，名叫陈光会，是云南省昭通市昭阳区大山包镇的村民。这是她在这片湿地里给黑颈鹤投食的第１３个年头。

　　３月３０日，最后一批６０余只黑颈鹤结束越冬期，开始向繁殖地——青藏高原迁徙。“我是来道别的，口哨声里有我想对它们说的话，鹤儿们能听懂，我也能感应到它们的想法，十多年来我们都这么交流。”陈光会说。

　　位于云贵高原的大山包海拔３０００多米，每年９月到次年３月，都有上千只的黑颈鹤在这里越冬栖息或迁徙中转。

　　“上世纪９０年代初期大山包成为黑颈鹤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时，便需要人工投食为鹤群补充口粮。”保护区管理局研究员郑远见介绍。

　　由于黑颈鹤警觉性非常强，普通人在百米之外就能惊扰到它们，因此喂鹤人一旦固定下来就不便轻易更换。

　　“吹口哨可不是我教给小会的。”６５岁的老人董应兰笑着说，她是大海子湿地的第一任喂鹤员，也是陈光会的婆婆。

　　据董应兰回忆，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并不是所有村民都认为黑颈鹤是“仙鹤”。“斜角眼，歪把枪，打只雁鹅来汆汤。”董应兰说，这是大山包一些老人才知道的民谣，“那时候太穷了，冬天没有吃的，有的人饿急了就会去捕猎黑颈鹤。”

　　直到１９９０年昭通市成立市级自然保护区时，村民们才知道他们称为“雁鹅”的黑颈鹤，已被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我喜欢雁鹅，它们叫着热闹。”董应兰的家就住在大海子旁边，保护区成立之后她在政府号召下成了志愿护鹤员，负责给黑颈鹤投食，一干就是近１０年，她能够靠近鹤群仅５米的距离。

　　２００３年，陈光会嫁到了董应兰家。“雪天光线很刺眼，那时候妈妈已经患上严重的眼疾，腿脚也不太方便，她就问我愿不愿意替她去喂鹤。”陈光会说。

　　开头的一个月，陈光会刚走进湿地，鹤群就走远了，投的玉米或谷物黑颈鹤也不会来吃。一直到了半年后，黑颈鹤才逐渐接受她，但是还是离得很远，陈光会感到特别沮丧。于是她想了一个办法，“我就唱着山歌去喂，唱了好几天，不过鹤群也不理我。”陈光会笑着说。

　　到了２００４年，陈光会试着对鹤群吹口哨。“有黑颈鹤会伸长脖子，对着天空‘嘎嘎’地叫，就像在回应我。从那以后我喂鹤时都会反复吹着口哨，慢慢地，我心里好像就知道鹤儿对我说什么了。”陈光会兴奋地回忆说。

　　如今，每天中午喂鹤时，湿地里都能听到陈光会清脆的口哨声，鹤群回应的叫声又会引来附近山头上的黑颈鹤一起啄食抛撒在地面上的粮食。

　　大海子是大山包四个黑颈鹤夜宿地之一，里面栖息着约４００多只鹤，每天需要投喂粮食３０公斤。

　　婆婆董应兰虽然已经“退休”了，但有时也会和陈光会一起去喂鹤。婆媳二人一前一后，一人背筐，一人撒食。

　　在大山包保护区，还有许多像她们这样的护鹤员，承担着不同的护鹤工作。黑颈鹤从保护区建立之初的３００多只，到如今已经稳定在１２００只左右。

　　大山包这个赤贫的山乡因黑颈鹤逐渐进入公众乃至世界的视野，人均纯收入从２００５年的６６８元增至２０１５年的３３９６元，村民们因鹤得福，从“人鹤争食”到“全民保护”。

　　“黑颈鹤不在的时候，大家也常常会到湿地去，看看有没有垃圾，水还清不清，草还密不密。因为如果环境不好了，鹤儿就不会喜欢这里了，它们也许就不再来了。”陈光会看着飞远的鹤群对记者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