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的是真事，是我朋友的亲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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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4月底，我朋友被送进了号子。先在派出所关押3天，十平方米蹲七八小我 ，粪桶放在角落里，臭气熏天，地面潮湿、腐臭……涉嫌抢劫，证据确凿，作为出租车司机我基本 交不出作案者，那就只能把我朋友关起来先。由治安拘留升级到看守所，可以想见那边的环境……回了一趟家，洗澡换衣。心里头愧疚、畏惧 ，但还得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洪湖看守所设在排水闸，高墙那边是引河，沿着引河乘船  远去就是闻名天下的洪湖。一墙之隔，天上地下。靠墙，立正，挂号 ，领福利包。自幼熟读古书，爱的是忠臣良将，敬的是英雄英雄 ，保的是贞夫烈妇，扁的是乱臣贼子——今天居然要与这批渣子为伍？

这……这也太搞笑了吧。走进号子的那一刻，我分明见到了室内整洁，一尘不染，基本 不存在传说中的恶臭那些……算上我一起12小我 ，我朋友将发给我的福利——一个脸盆，一个水杯，牙膏，毛巾，拖鞋，纸巾老老实实地放下，自觉站在墙边，用最快的速度打量  这个监室，用最快的速度估计 所见的一切……“老实不老实。”不知谁问了一声，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还或者征求他的同伴。一溜长长的木板年夜 通铺，靠里边放一个粪桶，墙上贴着监规什么的。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老实老实，列位 年夜 哥。”眼睛再也不敢睥睨 ，垂头 站立，这几乎发自本能。事先考虑的许多许多在这一刻都土崩瓦解——那会儿我甚至想到万一有把我打残的可能性存在，我就还手，鱼死网破。他们在打牌，虽没有达到  吆五喝六的水平 但也出乎我意料的轻松，我甚至本能地陪着笑脸，想要插个言套个近乎。本帅洪湖浪，是不怕打斗 的，打过许多架，甚至可以说还曾经打抱不平  过。“浩子，他在笑哩。”有人朝号霸告我状。起诉 之人无论放在任何处所 都是小人。我面无脸色 地盯着他！我想如果万一要动起手来，我会揍他一个，往死里揍。吓得我立马不敢笑了。气氛，分明在告诉  你怎样做好一个新犯子。不知是谁先开口的，找我要器械 。浩子是洪湖年夜 同人，白净  白净  ，瞪着我似笑非笑地：“听到没有，以前进来过没有，懂不懂规矩  ？”声音不年夜 ，皮笑肉不笑，从骨子里透出震慑人的力量。我想磨洋工，怀揣6包白沙烟，磨磨蹭蹭地拿出5包，想要私吞一包……这伙人太精，抽着烟、问着话，毒毒的眼睛盯在我身上，我几乎就要坦白从宽把最后一包烟双手送上 ……牌散了，浩子盯着我的胸口，似笑非笑地——另一个家伙半真半假一个直拳打在我脸上，好痛……捂住脸，紧接着咚咚咚咚咚的脚步声，似乎是要群起而攻之……我往门边后退几步，装作要还手的样子——门外有异响，还没等我反响 过来，值班看守的脸已经涌现 在铁门门口，嘴里嘟嘟的，没听清楚——这当儿，犯子们早就正襟危坐了，丝毫看不出适才 要打人的样子……我好丢人，以一副“息事宁人”的状态把最后一包烟丢曩昔 ——这时候另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冲着他们说了一句话：“这是***的亲戚，你们不要打他……”直到数天后，我才知道那天我的表示 异常 勇敢，并且  从钉子那里得知，一进号子他们就看出来我是个雏儿。因为不管你犯什么案子不管你在外边多么  能打，进来第一课是非得要上的。比如  前三后四，前七后八，通天锤，骑马，狗吃屎……在派出所蹲那三天我真是白学了。钉子也是洪湖人，瘦骨嶙峋，是个窃贼 ，在这里位置 最低。原本这个年夜 通铺是给10小我 准备的，现在是12人。晚上钉子悄悄递给我抹布，示意我擦清洁 睡地上。人已经躺下了，不知是谁喊着“新犯子新犯子”，命我睡铺上，钉子继续睡他的水泥地。这就是品级 ，我甚至胡思乱想是不是6包白沙起的作用？明天没烟了睡哪？早晨6/30起床，去外头洗刷，7/00早餐，然后打坐，背监规……约9点左右，“自由”了。所谓自由，那是可以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腰身，甚至还可以从其余 号子里借来扑克玩玩。我帮着钉子擦地板几天就不想干了，太他娘的下贱，钉子经办 了一切。最不克不及 接受的是每天倒粪桶，共12小我 ，钉子是专业户，其余11小我 每天轮流……鬼叫你犯法  ，犯了法就是这么整你。前三天是最难熬的，不晓得规矩  ，不敢年夜 声说话，不晓得么时候交作业拨打……第四天开始，肚子才懂饿，每天就是年夜 米饭加水煮空心菜，每个星期二才加餐，没什么油水，几天都不拉屎。这里插一句，进号子第二天我居然遇见了一个叫做鬼伢的黑道年夜 哥。我开出租的时候经常 被他免费，免得多了，老子不干了，甚至追着他讨车费  ，有一次还让他颜面扫地——今天会不会揍我呢。心揣揣地，蹭到门口，隔着铁门他稍微问了我几句话……得知我真的是涉嫌“抢劫”进来的之后，我的“位置 ”无疑提高了不少。首先我身高一米八一，肌肉蓬勃 ，从小还练过，现在居然还抢劫……只是我这人良心太好，不仅不欺负人甚至还爱管闲事，——数天的相处让我们产生  新的代沟，经常跟我教授 作案经验的一个湖南犯子跟我无形中就不说话了。哪怕是钉子也对我若即若离，怕靠近我，原因是我不曾揍他，而其余 犯子隔三差五地就给他一拳，这就是人类劣根性的重年夜 体现。如果不是“熟人亲戚”，如果不是“认识”鬼伢，如果不是练过，如果不是身高马年夜 ，我会吃不消  。当我的位置 停驻不前时，我找了个机会给他们露了一手——三指俯卧撑，每手出三个指头，呈兰花指状，给他们来了十个。这就是最明显的弱肉强食的世界。号子里缺的是吃的，都是穷鬼，那时候连“土豪”这个名词都没涌现 。老干妈、便利 面是最好的器械 。有钱的家里往里送，如果里边的人位置 不高，三百元送进来你能吃到一盒便利 面都算不错了。所以那些没位置 的犯子哪怕家里是小康也都不往里送钱，送钱吃不到口。年夜 约半个月，送走了9小我 ，剩下浩子、钉子和我，无形中我与钉子的位置 都提高了。浩子自己 就是一哥，他经常在外边做点事，在外边吃，吃不完还往里带……钉子特别服浩子，跟他爹似的。好景不长，第二天就增加一小我 ，叫杜杜。杜杜在其余 号子跟人打斗 ，人特凶——但就是这么个凶徒进入我的监室时，不得不作为新人经受磨炼，这就是江湖。杜杜两副手铐反铐着，老老实实地靠墙站立，我一本正经地问话：犯了什么进来的？家里都哪些人？最近一次送钱来是什么时候？盘算 如何跟我们相处……半个小时后一哥浩子进来了，跟杜杜早就认识，安慰  了他几句，交代我们和平相处云云——方才 盘算 改良 从恶的洪帅，立马就成了泡影。我曾经测验考试 跟浩子争一争年夜 哥这把交椅，然则 衡量一下自己的能为，不是敌手 ，拿今天的话说他的人脉广得不得了。紧接着下午又从其余 监室调进6人，共10人，齐装满员。钉子终于睡到了木板铺上！作为本号的老人，第四把交椅，钉子没那个能力保住位置 ，谁叫他天生猥琐呢。不过  进来的犯子也都是老犯子，罪行又都不年夜 ，年夜 都是估摸不久就要放出去的，我又不管事，品级 划分土崩瓦解。犯子一般不怎么探听 别人的案子，愿意说就说。那天有人叫我跑远程 ，叫我追前面一辆重载湖南货车……追到之后客人下车了，嘱咐 叫我把面的失落 头，他上了货车。最多五分钟，客人回来，给我40元车费  ，回城区——就这么简单，谁知道那天他是去抢劫的？他跟那个湖南司机没争没吵，他只是忽悠说什么车轮逬出石头子正好砸到了眼睛，讨医疗费……这事儿能算“合股 抢劫”么？正值1998年下半年新刑法出台的日子！刑法颁布  前全国性袭击 刑事犯法 ，正好让我撞上了。盼啊盼，何日是个头？万一那厮抓不到，会不会把我给判了？关押到一个月的时候，我几乎挺不住了，每天考虑的是这些，不由自主，什么吃不饱什么没烟抽什么一哥二哥——已经不算个事了。陆续有人放出去，经探听 ，原来外边洪水暴涨，长江全线求助 ，洪湖年夜 面积受灾，排水闸已经封闭 以防江水倒灌……号子里却是 热闹了，一些犯了小法的家伙小曲赓续 ，因为据说“政府免得麻烦有可能把他们放出去”云云……第48天，终于盼来了有叫着我名字的干警——这一天盼得太久了，甚至经常 产生  幻觉，听到我的名字很模糊身子都不敢动，怕听错了空欢喜……见到阳光的那会儿，是6月中旬，年夜 晴天，我的面的还没卖，被亲友驾驶着来接我。那车好漂亮，那是我的“天津年夜 发”么？看牌号确定是，咋这么漂亮，跟个小车似的……释放我的原因到底是抓住了那厮，还是载入历史的“98长江年夜 洪水”缘故，至今我都不晓得……号子，千万别进去，那不是人呆的处所 ——尤其正儿八经的同志。

没有经受磨难的人，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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